常受邀參加一些影視作品的研討會,深感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評價思維:一是善於“審時”,一是習於“趨時”。
我是“審時”派。恩師鐘惦棐作為著名美學家、評論家,他以為,要做到科學評價一部作品,首要的條件是操馬克思主義的批評槍法准確“審時”。評價具體的文藝作品和文藝思潮,首要的條件還是要准確審視和把握總的時代背景和情勢,即善於審時度勢,堅守以文化人、以藝養心的中華美學精神,然后才談得上進入確有真知灼見的美學評析和史學評析。先生堪稱身體力行的楷模。上世紀80年代初,謝晉執導的根據魯彥周的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天雲山傳奇》一問世,文壇引起軒然大波。贊之者曰“好得很”,深刻揭露了“左”的歷史淵源和吳遙這種人的政治品質和道德人格的卑劣﹔而批之者則說“糟得很”,認為這是“污蔑黨的”,因為當年積極參加“反右”運動的主觀上都是為了“保衛黨的”。先生以一篇《預示著矯健發展的明天》在《人民日報》發表,審時度勢,辯証取舍,指出“《天雲山傳奇》對生活的怨尤,引來了人們對《天雲山傳奇》的怨尤,而怨尤之於怨尤,在我看來,都是不必的。但人們不能因此否認生活中吳遙們的存在。”藝術表現歷史往往不能脫離道德評價,但歷史是不能完全道德化的,把那段歷史完全歸咎於吳遙個人道德品質的卑劣,是片面的,因為當有更深刻的更全面的更大的“時”的原因須“審”,不出吳遙,也會出張遙、王遙、李遙的。所以,先生的評價,與改革開放的時代脈搏相通,與人民大眾解放思想的思潮呼吸與共。此文既出,反響強烈,對於平息雙方的極端爭議產生了不小作用。這便是“審時”功效之明例。
我不贊成“趨時”派。所謂“趨時”,即急功近利地追時髦、趕時尚。不是以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站在當今人類文明與中華文明的高度,去審視文藝創作與文藝思潮是否符合人民的根本利益與社會的發展需求,是否有利於化人養心和提升人的整體素質﹔而是隨波逐流,什麼時髦便捧什麼,什麼時尚就吹什麼,“真人秀”起就為其大唱贊歌,“選秀熱”來又為其拍手叫好,“諜戰劇”蜂起就稱此類型魅力無窮,“言情劇”泛濫又論証乃大眾口味所需,如此等等。“趨時”派是浮躁學與狂歡論的信奉者與鼓吹者。魯迅先生當年在那篇著名雜文《趨時與復古》中批評的“趨時”派,看來至今還大有人在。“審時”與“趨時”,一字之差,天壤之別,反映了兩種完全不同的文藝批評觀。“審時”之“審”,操的是與時俱進的馬克思主義批評槍法,對所處的時代高瞻遠矚,洞若觀火,激濁揚清,引領風尚。在當前,就是要認真學習、領悟、踐行作為21世紀中國共產黨人把馬克思主義文藝觀中國化最新成果的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和《中共中央關於繁榮發展社會主義文藝的意見》,堅持文藝是時代的號角,最能反映時代的風貌,最能引領時代的風氣,在市場經濟大潮下決不迷失方向,在為什麼人的問題上旗幟鮮明,化人養心,決不當市場的奴隸,決不沾染銅臭。“趨時”之“趨”,奉行的是庸俗社會學哲學,亦步亦趨,唯利是圖,以文化錢,以藝傷心,缺失了人文關懷與藝術良知,也必然喪失文藝批評的戰斗力和公信力。因此,文藝批評要提倡自覺“審時”,反對盲目“趨時”!
(摘自2015年11月20日《文藝報》)
來源:《紅旗文摘》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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