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战争年代,谁敢横刀立马?道出了一将难求:打仗的部队需要能打胜仗的指挥员。
沙场点兵,每到一支部队,总有同一个问题被反复提及——未来作战,我们最缺什么?
“人才,尤其是优秀的联合作战指挥人才!”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指挥员?如何培养优秀指挥员?指挥人才如何脱颖而出?
且听三军官兵的思索与呼唤。
花名册上干部“满员”,个个都能指挥打仗吗?一名合成营营长的首战失利引人发问——
一纸命令距离“战场通行证”有多远
烈日当头,某旅合成营实战化演练拉开帷幕。
合成营兵种齐全,好似长出“三头六臂”。合成营营长一举一动引人注目。
开进途中,遇到“敌”火力点,无论强弱,步兵出身的合成营营长都下令配属远程火力支援,一路所向披靡。
行至高坡处,遭遇一支“蓝军”坦克营,这位合成营营长再次召唤炮兵分队,不料此时炮弹基数已耗尽,远程火力分队爱莫能助,合成营遭受重创。
“火力使用不分轻重,指挥决策难辨前后……”“杀鸡用了牛刀,遇到‘硬骨头’只能干瞪眼……”硝烟散尽,围绕这场演练的讨论引发了更深的反思:从营长到合成营营长距离有多远?
这个问号,让该旅领导不由得重新审视案头的干部花名册——从排长到旅长,从技术员到总工程师,上上下下每一个岗位,没有一个是空缺的。但打起仗来,这上面的人都称职吗?
一纸命令距离“战场通行证”有多远?一个旅党委的忧思,折射出我军新型指挥人才培养异常艰巨而复杂的“求解”过程——
我们曾有过“是为时尚早,还是当务之急”的争论。眼下,我军无论是联合作战体系,还是信息化水平,都处在初级阶段,在这种条件下,培养联合作战指挥人才,是否应该提前筹划实施?
一位将军记忆犹新:过去我们的做法是,你是军长、师长,我就培养你联合作战指挥能力;如果你是营长、连长,那就先放一放,因为联合作战用不上。殊不知,今天的营长、连长明天可能就是联合作战的指挥员。
我们也曾尝过“核心能力标准泛化”的苦果。采访中,官兵们对此议论纷纷:联合作战指挥人才是否都是“高、大、全”?又是哪面高?哪里全?院校里开个联合作战课程、教点军兵种知识,算不算有了联合作战知识基础?懂一点军兵种语言、能说出些军兵种武器名称,算不算具备了联合作战指挥素质?
核心能力的“雾里看花”,必然衍生出“一锅粥”式的培养目标,使联合作战指挥人才培养似是而非,造成少数指挥员误以为自己拿到了一本学历,经历过一段培训,有了一纸命令,就等于通过了“战场认证”。
我们还曾陷入“换包装还是换思路”的纠结。不少指挥员坦言,我军联合作战指挥人才培养不能用新瓶装老酒,贴着“联合作战”标签的课程规划、演练实践,依然延续着机械化战争背景下人才培养模式,造成了仗在一起打,人却分开训、分开考的尴尬。
不是修修补补,而是脱胎换骨,联合作战指挥人才培养工作的难度,由此可见一斑。然而当我们把目光转向战场,更深的忧思却已不容置疑:“我们能打仗吗?我们能打胜仗吗?”
第二炮兵某基地副参谋长谈卫红一语破的:别管要不要、能不能,新型指挥人才培养这场“跨栏跑”已经到了非加速不可的时候了。
未来战争需要什么样的指挥人才?高素质新型指挥员到底啥模样——
追寻军中良将的清晰脸谱
未来打胜仗,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指挥员?
曾经,我们喜欢这样的指挥员:肤色黑的、嗓门高的、脾气大的,如《亮剑》中的李云龙、《激情燃烧的岁月》中的石光荣。
曾经,我们推崇这样的指挥员:上天能驾机、下海能操舰的,拥有高学历、熟练玩电脑的,前者如“飞行员舰长”柏耀平,后者如“硕士连长”沈方泉……
不可否认,他们在他们所处的时代独树一帜、各领风骚。然而,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战争改变了面貌,要求指挥员也必须跟着“转身”。未来作战,需要高素质新型军事指挥人才。
高素质“高”在哪?新型“新”在何处?
走访东南演兵场,不同的官兵心中有不同的答案──
矢志打赢的指挥员。比如杨业功,第二炮兵副参谋长。任某基地司令员时,他为部队能打仗、打胜仗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最终病倒在导弹阵地上。很多中高级指挥员谈到,多一个“杨业功”,就多一份打赢的胜算……
视野开阔的指挥员。比如梁阳,常州舰舰长。曾赴亚丁湾、索马里海域执行远洋护航任务,当过联合国军事观察员,获得过联合国维和勋章和联合国荣誉勋章。战士们都夸他:“我们的舰长有世界眼光!”
精通信息化的指挥员。比如周谋,南京军区某团团长。在解放军电子工程学院兼任客座教授、硕士生导师的他,为突破一个信息化难关,在操作间里一扎就是10个月,带领团队21次在全军信息化专业比武中摘金夺银。官兵们说:“别看团长瘦,专啃信息化的‘硬骨头’。”
敢打必胜的指挥员。比如何祥美,南京军区某旅副队长。低空跳伞,他第一个跳出机舱;抢滩冲击,他率先越过火障……连队官兵说,何祥美当战士时是“三栖精兵”,提干后是“全能战将”,有一种气质始终没变:有血性、敢担当。
听官兵们为心目中的优秀指挥员画像,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出现在记者脑海:他们身上鲜明的特质叠加在一起,是否就是未来战场一名指挥员必备的素质?
也许多此一问,但谁来回答:如果“是”,依据是什么?如果“不是”,依据又是什么?
记者采访三军部队多位领导,也很难得到一个清晰而完整的“当代优秀指挥员脸谱”。
“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我们总习惯用定性分析的办法评价和考核干部。”第二炮兵某基地一位领导告诉记者,这导致了指挥人才的培养类型不清晰、目标不明确、标准不规范、路径不统一。
指挥下一场战争的军中良将到底啥模样?亟待我们做出科学而鲜明的回答。
要镀金的履历,还是淬火的能力?一名联合作战指挥人才的艰难成长,呼唤百花齐放的沃土——
下一场战争的指挥员从哪里来
一位副师长回忆起自己艰难的成长经历,至今欷歔不已──
刚任现职不久,作为联合作战指挥人才培养对象,他开始跨兵种、跨军种交叉任职、轮岗锻炼。3年来,参加培训几十次,执行演训任务数十项,撰写论文五六篇。“联合履历”丰富了很多,“联合能力”却不见提高多少。
是要镀金的履历,还是淬火的能力?联合作战指挥人才培养喊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效果不尽如人意?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联合作战指挥人才培养目标不明确,制度机制不完善。”这位副师长说,“由此造成的后果是,学习不系统、训练缺岗位、指挥没权力、毕业无出路。”
“当务之急,就是构建基于未来战争的指挥员能力素质模型并规划实现路径;长远之计,就是建立完善各类指挥员,尤其是联合作战指挥人才培养的制度机制。”很多部队领导,表达了共同的急切心声。
记者一路采访,可喜的是,这种急切心声,正在变成三军部队大刀阔斧的实践探索。
第二炮兵部队采用“路线图设计、工程化推进”方法,按照部队建设需求设计培养目标,按照人才成长规律设计培育模式,按照岗位素质要求设计培训内容;与此并行,实施各类人才建设专项工程,加强过程管控,实施节点控制,定期组织评估,确保使用一批、培养一批、储备一批。循着这一理念,“常规导弹第一旅”组建20年,先后培养出20位导弹旅旅长,为全军输送700多名优秀人才。
打破条条框框,让“种子人才”能在一片沃土上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才能真正发挥酵母作用和辐射效益,带动培养出更多能够熟练运用信息系统练兵打仗的指挥人才。
南京军区空军某师注重在实战化训练中摔打指挥员,大胆放手给年轻干部压任务、加担子,让更多的青年新锐脱颖而出。同时借鉴现代组织文化中的“项目经理人制度”,每个战术课目都设有专职负责人,不一定是领导,谁最有经验、研究得最透谁就来牵头,用新型管理理念培养未来指挥官。
海军东海舰队坚持以重大军事活动为舞台,远海大洋排兵布阵,突出舰机一体联合护航、协同反潜、联合搜救等战法研练,提高一线指挥员舰机协同作战指挥能力,加速催生联合作战指挥人才。
综合施策,多措并举,一种高素质新型军事指挥人才集团成长、批次造就的格局渐露端倪。
未来作战,谁来横刀立马?奋进的身影正向我们走来……
(记者 陈国全 梁蓬飞 王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