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的梦想,看上去很美
在斯坦福大学读了两年博士以后,潘文颖在想,如果现在让自己重新填一次高考志愿,还会选择基础学科么?
“我不知道。”她说。
看了程教授的博客,她也回忆起了自己的10年科研历程。从在高考志愿上填报清华大学化学系开始,潘文颖周围就“充满了劝退和唱衰的声音”,家里为此还召开了紧急会议。但她仍然坚持。直至现在,她还记得,刚入大学时寝室里4个女孩儿熄灯夜聊,竟然有3个的偶像都是居里夫人。4年后,潘文颖本科毕业。这3个同学,一个转去读了金融研究生,另一个转去读了医学博士。班里的8个女生中,只有两个将来或许会做和科研相关的工作,其他都在不同的时间点改了行。
做一名科学家,曾是很多80后的梦想。“从小学教材里,我们知道了一种叫做‘科学家’的人,他们是崇高的、纯粹的、追求真理的、造福全人类的。”潘文颖说。然而,直到她开始亲身去做科研之后,才渐渐明白:“如果喜欢看电影,你未必要当演员;如果说科学本身是很美的,那么在每天做科研的过程中却未必能够体会到这种美。”
钟一然(化名)即将从一所重点大学的物理系博士毕业,他的同学大都做着两手准备:有的考了CFA、CPA,有的在基金、券商实习,有的在面试咨询公司,也有打算去中学教书的。在国外读博士的同学也纷纷读了一半就转到其他的学科,或者拿到硕士学位后,转身去了华尔街。
“科研的道路看不到头,博士毕业要做博士后,一个博士后流动站只能待两年,如果没有大学聘用你,就得不停地换流动站继续做,很多人做了七八年,也找不到教职。”钟一然说,一方面是科研的枯燥和疲惫,另一方面是高薪工作的诱惑,放弃科研再正常不过了。
逃离科研的学生,并非个例。
北京一所著名高校数学系的就业助理分析发现,如果仅从研究生的就业去向来判断,数学系很有可能会被认为是金融系。在硕士毕业的25名同学中,有11名进入了金融领域。
根据上海某“985”高校数学系连续两年的就业数据,数学系的硕士生中,有超过一半进入金融行业。博士生中,虽然在高校、科研院所工作或继续深造的仍占多数,但毕业后放弃科研的也越来越多。
项目的压力,使得学生必须多快好省地干活
都说科研苦、科研累,到底有多累?
吴宝俊将中科院内大部分研究生的生活形容为“7-11”:一周工作7天,每天11个小时。
很多导师要求学生每天早上八九点就到组里,中午休息一两个小时,晚上一般到10点才能离开,至于周末,则是开组会的大好时间。在校园里,不到吃饭的点都见不到什么人——其余时间都“宅”在实验室里。
在中国的绝大多数高校和科研单位中,教员的工资都可以“忽略不计”。2004年回国、进入一所著名理工科高校任教的刘丹(化名)记得,自己当时的工资是税后1600元,8年过去了,他先后带了几十个研究生,但每月工资条上的数字仍然只有2300元,但这些研究生的津贴都得由他来掏腰包。
因此,科研走的都是“项目养人”的路子:导师的收入靠项目,给研究生发津贴也得靠项目。
“要顺利完成一个项目,才能接下一个项目,所以压力很大,就必须多快好省地干活。年轻人自然工作强度很高。”吴宝俊说,随着大学的扩招,学生“价格便宜,量又足”,遇到有的“变态”导师,把学生当做廉价劳动力,“把女研究生当男研究生使,把男研究生当博士后使,把博士后当牲口使。”
在有些研究小组里,导师自己也是工作狂,每天工作14个小时以上,除了吃饭之外,不许学生有业余活动,不许上网、听歌、看电影和电视节目,只许看书、做实验。导师们把勤奋当做取得成绩的第一要素,并期望通过这种工作方式染指诺贝尔奖级别的工作,或者至少能评个院士。“很多教授还没拼到能做出诺贝尔奖级别的工作,自己就先过劳死了。”吴宝俊说。
学生不但要帮导师做科研,还要帮导师做私事。
在中部一所“985”高校数学系读博士的李浩说,导师申请基金、填表格、报账、组织活动会务等,统统都由组里的研究生负责,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帮导师修家里的电脑、订餐甚至接送孩子。
“让研究生给导师干私人的活,这是不对的。”吴宝俊说,这既涉及到导师观念的问题,也有制度上的缺陷。欧美的研究组都有工作量的规定,一到下班时间,导师自己也雷打不动地回家,至于让学生去家里修电脑,那是要按小时计费的。相比较而言,中国教授和学生天天在实验室加班,使唤学生的现象非常普遍。